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形勢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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形勢變

“皇後, 你這是何意?”

承明殿前還飄著小雪,皇後一身素白單衣,烏發委地, 面色蒼白, 跪在一片大殿前的青石板上。

盡管承明殿日日都有宮人清掃宮道, 可石板間的殘雪也很快浸濕了皇後膝下的裙擺。她身後的葒淑眼眶通紅,卻不敢再勸。

宛汐坐在側殿之中,皇後如此行事, 她反倒不好出去了,到底是中宮國母。便只把身子隱在窗後,靜靜聽著前頭的動靜。

皇後咳了幾聲,道:“臣妾提案居後位,卻照顧德妃身孕不周, 致其難產而亡, 自知有失察之罪, 特來請皇上降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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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何了?”

長寧宮裏, 貞修媛微微直起身子,芰荷平了平跑得急促的氣息, 搖搖頭:“皇上並沒允準。”

意料之中的事, 貞修媛雖有些失望, 但還算穩得住,她擱下茶盞,問道:“那麽,皇上是怎麽說的, 父親授意言官上折議了好幾日了, 這事總該有個了結才是。”

“皇上、皇上說……”

“——朕提起此事,本也只是為了還德妃一個真相, 而不是引後宮動蕩。如今既憑證不足,自然不應以此貿然動搖中宮之位。否則,若六宮不寧,則朝廷不寧,朝廷不寧,又何談天下安定?”

得了這句話,皇後懸在空中的心卻驟然一冷。

她本是病中之人,身子虛弱,自那日咯了血發了高熱,便愈發覺得頭腦昏沈,但好在意識還是清醒的。

自昏迷之中醒來,聽著鳳儀宮外傳來的消息,她便心中一緊,執意要來承明殿一趟。哪怕葒淑再三勸著她,也不管用。

直到坐上回宮的轎輦,葒淑方才哭出聲來:“娘娘身子這般虛弱,又受了凍,可怎麽是好……”

“你不懂。”皇後伏在轎輦上,此刻,她已然沒多餘的氣力顧及什麽儀態了,單單是跪在承明殿門口的與顏懷說的那些話,便已經耗盡了她最後的精力。

“去……出去傳話給父親,讓他務必穩住弋陽侯。另外,叫賢妃來鳳儀宮見我。”

葒淑急得不行:“娘娘,這都什麽時候了,您還管著外頭那些事。”

盧氏已倒,而金家已然有了外心,這些時日,除卻賢妃,貞修媛從未在鳳儀宮露過面,金家掌著文人士子的喉舌……難說此次言官彈劾有沒有他們的手筆。

她猜不透皇上的用意,可皇上並沒允了金氏的提議順水推舟廢了她的位份,反倒如此草草了事,更令她心中不安起來。

眼下唯有穩住韓家……皇後記得,弋陽侯膝下有一嫡女,年歲正與大皇子相當。只要後位能保,日後即便她為了避嫌無法親自養育大皇子,再不濟,也可讓他記在賢妃名下,只要她還在中宮之位上,這些都不要緊。

“快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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葒泠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慎刑司裏,顏懷也發了話,命皇後好生安養,並不理會金家的諫言。新歲前的最後一個月,便在後宮中的一片混亂之中來臨了。

因著皇後病重,太後閉門不出,又沒了貴妃,宮中年節事務今次是真真兒全權交付給了賢妃。

宛汐恩寵濃厚,又兼怕冷,進了冬至後便愈發懶怠出門了,日常除卻陪伴顏懷之外,不過在自己宮裏,有空兒只見見柳常在罷了。

“姐姐瞧著氣色愈發好了,可見有皇上陪伴,是最養人的。”

這幾日她即便不留宿承明殿,顏懷也會來長樂宮陪著她。顏懷說了好幾回,她好容易養回來了些紅潤面色,只是這手總是冰涼冰涼的,夜裏放她一個人必定睡不熱。他嘴上這麽說著,便每晚都來瞧她,抱著她同眠。

想起昨晚與男人的纏綿悱惻,宛汐不由紅了臉,落在柳常在眼裏,便嘻嘻笑了起來。

宛汐聽了,便作勢要去擰她的嘴:“好丫頭,嘴裏竟沒有一句好話,哪日伯母進宮來,我可要好好問一問,你在家時都讀了些什麽書。”

“好姐姐,快饒了我吧。”嘴上如此說著,柳常在卻絲毫不怕,反倒更笑道:“我還有話兒要告訴姐姐呢。”

“姐姐可知,尚宮局和內務府的管事在永福宮吃了掛落?我也是聽與我同住凝光宮的許答應說起的”

宛汐一怔,看向寄雲,寄雲想了想,道:“是有這事兒,只是奴婢也僅僅聽了個囫圇樣子,據說是關雎宮那兒出了什麽差錯。”

論起來,雲貴人如今已經有孕八月,到了快要臨盆的時候了。

賢妃協助皇後協理六宮多年,在後宮之中一直頗有賢名,這次聽聞由她接管了宮務,雲貴人還頗松了一口氣,她日子到了,要預備的東西自然多。

按例,內務府和尚宮局要挑選四個穩婆,和六個奶娘,並未來小主子的一幹侍候人等,送到她宮中。這些人來歷如何,身家幹凈與否,那便難說了。

有家世的嬪妃,自然會有母族為她們打點此事,如先帝時莊妃生產,一應都是外祖家金氏送進來的。

但雲貴人出身平民,並沒有這等待遇,她懷著龍胎身子笨重,宮中又鬧出了這麽些事,不便出門,好容易等到事情平息,她便去永福宮請見了賢妃。

“嬪妾多謝娘娘厚愛,命內務府與尚宮局悉心為嬪妾挑了人選,只是……”雲貴人神色哀哀:“嬪妾身邊的如煙前日裏正好瞧見了這個花靈在關雎宮側殿鬼鬼祟祟,不知在做些什麽,嬪妾問她,也只是不言語,嬪妾實在是不敢留用此人了。”

說著,她覷了一眼賢妃的面色。

賢妃雖生得面容寡淡,但也算得上清秀之姿,更兼是前朝宗室女出身,自有一番端貴風流氣度,只是她謹小慎微慣了,面上便不似皇後與貴妃那等雍容,也並無從前柔妃的張揚艷烈。

這樣的容貌氣度,雖不討皇上歡心,但在這後宮之中行走,總是頗能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。賢妃又不與他人爭寵愛,從前她能與柔妃走得近些,也不過是因為這個罷了。

果然,賢妃的話語極和氣,親自上前扶了她起來,又笑道:“雲妹妹月份這麽大了,還親自過來,當心身子。”

說罷,便命宮女白珺扶了她坐下,道:“妹妹放心,尚宮局的人辦事不妥當,本宮會過問此事的。白玨,你去問一問。”

守在內殿門口的一名宮女便轉身出去了。

賢妃笑意柔和,凝望著雲貴人的肚子,直看得她不好意思起來,賢妃便笑道:“妹妹莫要誤會,你也知道,本宮自嫁入東宮,便從無寵愛,更不用提能有身孕了。”

“所以,見到妹妹如今的模樣,實在是羨慕。”

“娘娘尚年輕,以後定會有自己的孩子的。”過了孕期的頭幾個月,回宮後也安穩了下來,雲貴人少了些緊張神色,也頗學了些眉高眼低,便奉承道。賢妃淡淡一笑,只不出聲。

見賢妃神色和緩,比之從前的柔妃不知t好上多少倍,更起了孝敬的心思,笑道:“娘娘既疼愛這孩子,往後嬪妾便多多地帶他來給娘娘請安。”

賢妃頓了頓,方緩緩綻出一個笑容:“那自然是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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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走了柳常在,宛汐方問道:“許答應是哪一位,姑姑可曾熟悉?”

寄雲想了想:“似乎也是從前東宮的侍寢宮女,只不過不是和先德妃娘娘與庶人康氏一般的出身,只是先帝隨手指給皇上的。”

“哦……”話音未落,一身玄色長錦袍的顏懷便轉進了內殿。寄雲見狀,忙福了一禮,顏懷面色淡淡,隨手揮了揮,便命他們下去了。

如今他進出長樂宮是越發隨意了,見宛汐窩在暖閣裏頭,便也去了外衫,與她靠在了一起。

男人身上還帶著門外的風雪涼意,激得宛汐微微一縮:“好涼。”

“嗯。”他垂下頭,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:“在說什麽?”

宛汐輕笑起來:“臣妾在問姑姑皇上從前有幾個通房呢。”

“……朕在這裏,你可以直接來問朕。”

宛汐扭過頭,便不理他,半晌,才聽到男人的聲音低沈沈的:“怎麽?吃醋了?”

她倏而起了些許逗弄的心思,便點點頭道:“嗯,是呀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臣妾入宮便只有皇上一人,可皇上從前……卻還有過那麽多的妃嬪,臣妾——”

話未說完,整個人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。

男人的身形高大,將她困在自己的身下是極輕而易舉的,他的吻輕輕落了下來,在這暖意融融的方寸之間與她纏綿著。

這還是他頭一次,從她嘴裏聽到這樣的話。

心中似有微微的波瀾泛起,叫他欲罷不能,可又喜歡極了這樣的感受,不知該如何言說,只能用盡了能耐去親吻她,直到聽到她在自己耳邊的氣息微微亂了起來。

半晌才放開了她:“從今往後,只會有你。”

她凝視著眼前那雙黑漆漆的雙眸,微微地笑了起來。

鬧了半日,兩人方坐了起來。宛汐問道:“皇上可去鳳儀宮瞧過皇後娘娘了?”

“嗯。”

到底是中宮,且太後還在,他如今並無動搖後位之意。如今盧家倒了一個盧恒致,餘下的趙韓金三家都在觀望天子聖心。

慎刑司不是沒查過葒泠的底細,只是她到底是趙氏的家生子,又時隔多年,這樣的陳年舊案,他本就不抱希望能一日兩日查清,最重要的,是想試一試金家的態度。

“金氏果然有覬覦後位之心,那便好辦了。”

宛汐不解道:“皇上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朕打算讓貞修媛與賢妃共掌宮事。”

宛汐想了想,道:“皇上的意思,是要讓貞修媛‘分寵’以穩金氏之心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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